大哥李祖科

作者/趙懷志

從前在大陸上的茶樓酒肆中,說書人的開場白:「提起此人,大大有名」借來做為本文的開場白也非常的適當。李祖科,字級三,民國元年出生於雲南省騰衝縣和順鄉,自小隨同父母移居盞西鄉。自幼喜愛弓箭刀槍,用弓箭射擊飛禽,百發百中;因為所居住的地區情形特殊,除少數漢人外,其餘的都是擺夷及山頭。擺夷性情溫和且能吃苦耐勞,山頭則完全相反,懶惰兇悍搶刧為生,漢人稱之為野人;山頭人嗜酒如命,外出時用木板製成一刀売,把一把鋒利的長刀裝在裡面隨身携帶,遇到被搶的人反抗時,他便會抽出長刀向被搶人連砍三刀半,人頭落地後身斷三截,這叫做野人殺人的三刀半。

李君家中販酒及日用品,山頭人吃的用的物品,必須用山中的特產前來換取;李君豪爽成性,每個從山上前來換物的人,只要他在家必定給來人喝上一碗酒,遇到吃飯時也叫來一起吃,因此頗得山頭人的好感。他自小即與山頭人接近,對山頭話及其風俗習慣知之甚詳,山頭人已把他視為同類,凡有解決不了的事,只要他一到場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從此名聲就漸漸的大了起來。山頭人所搶去的東西,只要記得時間地點,請他代為尋找也頗有效。搶刧事件日漸增多,被搶人員告到縣府也沒有結果,後來有人建議縣政府,把盞西孟撫夷所轄的山地部份割撥出來,再找一適當人物管理,選來選去終於選上了李祖科。所有的新官都是世襲,只有李祖科是官派;李祖科當上新官以後,凡是經過盗匪出沒的地方,只要有李祖科的旗號就可以通行無阻。因此李祖科三個字,在滇西的滇緬邊區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這個時候,他也組成了一支自衛的武力,這是寓兵於民的武力;平時各人做各人的工作,一旦有事即集結而成軍,是一股民間的唯一強大武力,縣政府也把他依若長城。幾次土共來犯,他都率隊參與圍剿,對共匪的假面具知道得非常清楚,因為他在土共竊據的巢穴中曾掠護過一批心理戰的文件,文件中說:「對人民略施小恩小惠就可以瓦解人民恐共的心防。」文件裡規定:「凡是到民聞取用一桶水,必須將水缸全部再裝滿;住人民的房屋,必須將附近的環境打掃乾淨;到無人看守的菜園裡取菜,必須把錢放在取過菜的地方,如果拔拔了人家的蘿蔔,必須把錢放在蘿蔔洞上,表示我們絕對不白吃人家的東西,先讓人民對我們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李君看了這些文件,才真正認識共匪的狼子野心,所以凡是聽到有同情共匪言行的人都恨之入骨。縣參議會成立時,我們都被選為縣議員,每次開會都可以見面,並可以聽到各人不同的意見,在一次討論禁烟問題時,他很幽默的說:「凡是烟字都不是好東西,就只有『有厚望焉』的焉字比較好一點。」大家聽了都轟堂大笑起來,他也露出愉快的笑容,到底是幽默還是錯誤?只有他自己才會知道。自從聽到他這一次風趣的談話後,我對他就留下一個很好的印象,因此就常常與幾個談得來的朋友在一起討論時局,最後終於促成了我們之問異姓結盟行動,並公推李君為大哥。大家快快樂樂的相處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以後,時局就不斷的惡化,我們的注意力也集中在未來的局勢發展上,,因為我從事黨務工作,負有應變的責任,尤其是具有實力的人士,隨時都必須掌握,故對李君的動向特別加以重視。在議會開會時,議長為了要先向匪諜送秋波,故用反表決的方式刪除了黨部的補助經費,當時就覺得事態嚴重,投機的觸角已經觸到李君的身上了,李君便應用他潛在內心深處的愛國情操,以不置可不的曖味態度應付著。夜幕低垂的一個晚上,李君一個人到我的住處做了一次歷史性的長談,決定必要時由李君籌組反共遊擊隊,自任指揮官以盞西做為根據地;長談結束後,我即遣散人員轉入地下部署。不久議長即被調為縣長,警察局長調為副縣長,狼狽為奸的做起賣國賊來,不但自動獻城投降,還散發無恥的投降宣言,早上還吃著中央政府所派百里侯的高官厚祿,下午就變節求榮,反罵政府為匪幫,開創了騰衝人民自有歷史以來,寡廉鮮恥賣國求榮的先例。假如當時他們不鬼迷心竅,有遠見有決心的組織反共武力,不但騰衝的自由可以延長,而騰衝的財富撤到緬邊,也可以建立一個黃金王國了!只可惜一念之差,鑄成了遺臭萬年的大錯,害得子孫蒙羞,縣譽蒙塵!

當我發現匪諜扶持下的匪偽組織,其根基未固正是消滅的最好時機,乃結束部署工作,前往盞西策劃收復縣城。到達盞西後即與李君及重要幹部,草擬計劃及人事的安排,並推我為駐緬聯絡專員,以雲南反共救國軍第一路總指揮李祖科名稱呈報李彌將軍總部,這些急迫的工作非到緬甸探詢不可,同時決定部隊成立全權由李君負責,我即前往密支那找尋通往猛撒總部路線。皇天不負苦心人,不久就找到了通往猛撒大路,於是重要文件始得寄出,重要任務總算有了好的開始。再回過頭來從事後方的聯絡工作,一切都進行得非常的順利,一個從猛撒受訓回到密支那的人,看到我可以呼風喚雨的樣子非常的羨慕,希望我離開的時候把職務讓給他,我聽到後弄得哭笑都不是味道;聯絡工作靠的是人緣,正所謂「人在人情在」那裡可以移交呢?

當接到總部頒發的人事命令:派李祖科為雲南反共救國軍第四縱隊司令,趙懷志為騰衝縣長兼總部上校高參,王肇修為副縣長。我派專人將這些重要文件送交李司令時,李部已於三十九年五月十四日先以雲南反共救國軍第一路總指揮番號誓師北上,前往騰北重鎮東屏召開收復縣城大會,當各路英雄齊集時,李君已收到總部派令,很高興的宣佈後聚餐慶祝。李君長久以來已養成一種習慣凡有重要行動都必須先看雞頭卦,今天大宴群雄,所有的雞頭都必先送到他的面前以便查看,同桌的人看到他突變的神色,都不願開口說話,結果還是他首先開口:「大事不妙,所有的卦都是凶卦,今晚必須嚴加防守,如果平安的度過今晚,明天再進行其他的行動。」飯後即召開緊急會議,分配工作,規定撤退訊號、撤退序列,會議結束後,各部隊就進入了緊急的狀態,嚴密的監視著自己的防區。到了午夜,果然發出淒厲的第一槍以後,就斷斷續續的從四方響起,經過一陣猛烈的射擊後,又漸漸的沈寂下來,這就是撤退的暗號;適於此時退卻的路上覆蓋一層朦朧大霧,伸手不見五指,退卻的人一個牽著一個的走,天將亮時終於到達緬境安全地帶,坐下休息時大家都在發表死裡逃生的高見,有的說司令是星宿轉世自有天神保佑,有的說司令太太隨時在拜觀音菩薩;那一片大霧就是菩薩施的法;有的說既然冥冥之中有神在保佑,今後我們更可以大膽的朝著正義方向前進了。

退入緬境後,隨即前往猛撒總部整訓。第三軍政區成立發展區域,正是緬北邊區我部署多年的密支那一帶,也是李司令影響力最大的地方,新軍政區的發展,自不能不借重李司令的地緣特殊關係,故以他的部隊為主幹前來發展,以許司令溫文爾雅的儒將風範,配合上被山頭人認為是同一族類的李司令祖科為搭檔,天時地利人和,對游擊隊都非常有利,只要我們能夠秋毫無犯,走到那裡人民都會歡迎到那裡,他們還認為「大漢」是真正來拯救他們的。不幸的是許司令所帶的發展幹部都是一些貪婪無度的餓狼,一出柵門就開始亂吞肉食,在極為短暫的時間即闖下滔天大禍,害得他自己命喪黃泉並引來國際間的聲討,也將大有可為前途無限的海外據點毀於一旦!迫使名震全球的滇緬邊區反共游擊隊,不得不撤回台灣。

李司令回到台灣,由少將司令被核為少校隊員,往日的赫赫勢力雖不復存在,但「座上客常滿」的盛況卻不減當年,李君深感坐吃山空的警語,乃決定從事鑿池養魚的副業,必須雇用一名看守魚池兼割草餵魚的工人,有一個賦閒在附近的舊幹部爭先要做,李君很高興的就答應由他來做,耐勞方面打算有了收穫後再分紅利。可是李工早被仇家收買而尚不知情,就在李君全家被謀害的前一天晚上,李工還被友人邀飲一整夜,第二日便凶性大發,屠了李君一家三口,連十二三歲的繼子亦不能倖免,就足以證明仇家所要求的是剷草除根永絕後患。時間匆匆,可憐一代民族英雄的英名就要被俺沒了,特此時將其行誼提供雲南文獻,俾後人撰寫騰衝縣誌時,有所依據,聊盡思兄、慰兄的一點心意!

幕後主使人雖然能逍遙於法外,但是天理是絕對不會饒恕壞人的!我除了能將您平時熱愛國家,亂時能夠堅守志節,不惜毀家輸難,首先發動全省規模最大的反共游擊組織,您的行誼,除了尊稱您為民族英雄外,似乎再也找不到更適合的稱呼了,安息吧!大哥!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十八期;民國77年12月25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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