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遊見聞和雜感

作者/石安如 

乾隆皇帝遊江南,自小學時代起就是常常被人傳誦的美談。其實現代的我們比他幸福得多了;他唯一依賴的交通工具只有江船而且是人力驅動的帆船。那能像我們可以上天入海甚至遨遊太空,俯仰六合也都變為事實。

我天性偏愛旅遊,中外很多遊記我都樂於閱讀。雖多半是可望不可及之地,但欣賞一下別人的經驗,也多少有些滿足吧!

有些人幾乎年年都返對岸一遊,但總是回到固定的老家,其他的地方則不屑一顧,這也不難理解畢竟離開故園太久了,異鄉遊子永遠有訴不忘的離情拋不開的別意,儘管夢也依依情也依依,但「斷腸紅」則是永遠唱不完的。

孔子要週遊列國,史馬遷也要遍遊天下,除了有其政治和歷史理念外,何嘗不想一睹天下名山,飽享幽蘭之靈氣?故鄉對寒食節不太重視,但家家都不會忽略「出行」日每年「出行」節,我們全家都會出行郊遊,野宴,登山戲水,騎馬馳騁,人人都喜笑顏開,這是古代旅行的遺風吧,起源我並不知,但郊遊踏青自古就是中國人的習俗,我想這是一種優良的遺俗,和「偷青節」一樣,頗富人情味。

得天獨厚的麗江我先後已四次漫遊過了,它像一個美女,吸引力永遠不滅,玉龍雪山是李霖燦博士埋筆焦畫之地,那是現代畫壇上的動人故事,「失去的地平線」是想象之作,作者英人詹姆斯從未踏足中國,他僅憑友人口述就寫成此書,香格里拉之名乃傳遍天下,成了幻夢中的伊甸園,人間樂土。李霖燦先生的故事則是真真實實之發生過的。

抗戰期間年輕的畫家李霖燦逃難至昆明,繼續執教鞭和繪畫,因聽聞麗江之美,乃長途跋涉隨馬幫到了距昆明六七百公里的麗江,從昆明到大理有公路可達,從大理到麗江則須騎馬或步行。沿途要翻過一山又一山,那個時期的麗江和玉龍山都未開發,仍保持著純樸之美。那是天造地設的自然家園,美國植物學家洛克已長期駐足於此,不捨離去。身為畫家的李霖燦先生更陶醉期間,不斷揮灑其彩筆,一心要把當地美景搬上帛紙,以便更多人瞻仰。有一天,他約同二三友人爬上雪山最高處的丫口,一心要看看盤古以來即無人見識過的山那邊的真實景象。當三人費盡平生氣力爬上丫口時,都呆住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繁花世界,都是碗口大小的大樹杜鵑,而且色彩繽紛。李霖燦先生以畫家的銳敏觸覺,認為他們已到了仙人的花園,世俗凡人怎可去干擾祂們?乃屈膝跪倒並徐徐後退。神仙世界他已看到了,心意已足。他直覺地認為手中畫筆怎能描繪其萬一!如斯神仙勝景豈是人工所能搬動的?因此他就把隨身揹去的畫具掘雪埋葬,表示對大荒幻景的臣服。

我在昆明上學時就拜讀過他的有關麗江的記述,因此留有深刻的印象,想不到數十年後竟有一位年輕女性旅行家到辦公室來向我打聽李霖燦博士的下落。我知道李先生已自外雙溪故宮博物院副院長任內退休,也聽說他已移居加拿大去了。這位小姐主要尋找他,是要把麗江當局發給他的首張榮譽公民證贈送給他,以表達麗江人民對他的深切感念。多年後我到麗江觀光時就見有美國人洛克和他的肖像扼要地介紹了兩人的事蹟。

德不孤,必有鄰,藝術家學者的兩人已將麗江的神仙美景從萬重深山中帶給了世界,並已被聯合國相關組織登記為自然與文化遺產。他們或許不知道他們和詹姆斯一樣,早已對麗江作了大貢獻!

麗江木土司衙門府第麗江木土司衙門府第

木土司府是麗江古城遊人必至之地,只有富麗堂煌,規模壯盛才能形容,難怪明代徐霞客要為其題上『擬於王府』之贊詞。這座土司衙門的建築上,處處都雕刻著龍鳳裝飾,但稍加端詳,全部雕刻都是鳳上龍下,那是納西族母系社會的象徵,木家原為納西族,該族母系社會的遺風,至今仍處處可見。

募乃老家的土司衙門當然無法和木土司府相比,命運也全不相同,不僅財物被洗劫一空,連一磚一瓦也蕩然無存,據筆者所知,雲南全省只倖存三家土司衙門,除麗江木府外,另有滇西梁河縣南甸龔家和新平縣李潤芝家。兩家都因被軍方佔用,致得保全。說來可笑,雀巢鳩佔,反而成了保護者。三家土司府都已被列為古蹟保管,都變成了搖錢樹。龔府佔地廣大,有大小九十九個房間,但不如木府精美,末代土司龔綬之次子故友龔承業曾自台北返老家探視,還在他的原居住過多日,我不相信他能安然入眠,因為房屋早已易主,他只是一位過客而已。

時光似乎在倒流,天地易位。曾被踐踏侮辱的,必須剷除的老東西又復活了。根還是不能除吧?試想一個失根的民族還能算什麼?難道我們甘心要讓外來的「進步」思想反客為主嗎?炎皇後代的我們再不爭氣也不致永遠自取其辱吧?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40期;民國99年12月25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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